“抑郁癥？”紀琛眼睛微瞇，似乎想到了什麽。

“就算不是，也要找人陪著她啊。萬一下次她再跑到別人車前攔車，那估計就沒今天這麽好的運氣了。”想起剛才的小車禍，林景就一陣後怕。這女人簡直太極端了。

“你想多了，她可不想死。她以前是個演員，最擅長演戲，這些只是她的苦肉計。”

“真沒同情心!”林景突然想起了什麽，“啊!以前你家不是有個嬸嬸抱著孩子想自殺，最後被我們給勸下來了，不會就是她吧？”那還是好多年前的事，林景跟紀琛正在外面吃飯，得知他嬸嬸企圖自殺的消息後，他們立刻趕到了現場。林景記得那晚湖邊的風很大，他們勸了好久，那個女人才打消自殺的念頭。

“你還記得？”

“當然，這還是我第一次進行如此緊急的心理危機幹預，印象當然深刻了。”林景不由地感嘆緣分的奇妙。原來紀菱是他當時救下來的那個女孩啊!

“那為什麽你別的記不住呢？”

林景努力做出一副置身事外的茫然表情，眨著無辜的眼睛，撐著臉頰疑惑地看著車窗外：“大概是不重要吧!”

是啊!不重要。紀琛自嘲地笑了笑。

“你，回家還是回診所？”紀琛問道。

“診所。”

車內又陷入了沈默。

林景有些無奈，為什麽每次他們倆單獨相處時氣氛就會變得如此尷尬呢？

林景打破沈默，“紀琛，你不會真的忘了2013年10月5號晚上11點到次日7點之間發生了什麽吧？”那件事一直是橫亙在林景心中的一道陰影，揮之不去，讓林景再也沒辦法把紀琛當成好朋友了。

但是幾秒過去了，紀琛都沒有開口的意思。

林景悶悶道：“你的微表情告訴我，你並沒有忘記!”而且連一點歉疚的表情都沒有。

這時紅燈亮起，紀琛踩了剎車，扭頭看著林景，理直氣壯地說道：“沒忘了又怎樣？”

“你……你還理直氣壯了？”林景往後縮了縮，結結巴巴道，“你不道歉嗎？”

紀琛靜靜地看著他，讓人看不清情緒，良久之後，他收回目光，輕飄飄地說道：

“對不起!”

“沒了？就這樣？”林景沒想到他這麽輕易地就道歉了，一時間心裏更不是滋味。

“那你想怎樣？”紀琛的語氣有些不耐煩，“要我永遠消失在你眼前？”

“我……”林景慌亂地移開目光。片刻後，他推開車門，利索地下了車。

紀琛看著林景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他的視線裏，他自嘲地笑了笑，然後車子絕塵而去。

以前……

他懶得去回憶了。

——

回到診所，林景瞟了一眼正在照鏡子的小鄭，冷哼道：“小鄭，你這件上衣真難看!”

“難看嗎？這可是我花了200塊買的啊!”小鄭低頭看了看衣服，臉立刻垮了下來，“好像是耶，紅色顯得我的臉好黑啊!”

“發型也不好看!”

“啊？發型不好看嗎？不會吧？江學姐還說我這個發型可好看了，顯得特別可愛!”小鄭拿出小鏡子，越看，越覺得自己的發型太土了。

“你桌上這棵仙人掌也醜死了!”

林景抽風了——小鄭得出結論。

小鄭看著她，眨巴了一下眼睛，可憐兮兮道：“學長，它是你送給我的生日禮物!你說，它是最有生命力的植物，你希望我跟它一樣頑強的!”

“那就是這個破花盆襯得它醜死了。”

“額，盆也是你送的，你還說只花了五塊錢，物美價廉。”

“那就是桌子太醜了!”林景伸手戳了戳那棵仙人掌，結果把自己的手指給紮了，“小鄭，仙人掌為什麽會有刺？”

小鄭緊張地問道：“你……你沒事吧？”

“刺為什麽會紮人？”

“……”小鄭扶額，林景這是思維錯亂了？

這時，劉青山跟她女朋友謝苗從辦公室出來，兩人拉著小手，正你儂我儂的。林景瞟了眼劉青山，幽怨地問道：“你們倆又去看電影啊？”

謝苗驚訝道：“對啊!你怎麽知道我們要去看電影？”

林景從仙人掌上扒下一根刺，涼颼颼道：“因為今天又有一部大爛片要上映了。”

謝苗是個記者，妥妥的文藝女青年，見林景質疑她選電影的品味，瞬間被氣笑了。她用手肘捅了捅劉青山的肚子，“青山，你說諾蘭的電影可能是爛片兒嗎？”

“別理他，他審美畸形了!你猜猜看他喜歡看什麽電影？”

謝苗猜測道：“斯皮爾伯格的？蒂姆波頓的？還是希區柯克的？我覺得他喜歡驚悚奇幻類的電影。”

“不，他喜歡看小時代那種垃圾電影!”

“諾蘭的電影跟小時代有區別嗎？滿屏都是人格障礙者!”林景白了劉青山一眼。他看爛片是為了研究當代人的審美到底有多奇葩，才不是為了看電影。

“My God!小時代……天吶!”謝苗立刻用“沒想到你是這麽低俗的人”的目光狠狠地蔑視著林景。

然而林景卻沒懟回去，直接走進了情感宣洩室，並反手關上了門。

“林景這小子不對勁啊!”劉青山皺眉道。

小鄭附和道：“是非常不對勁。他一回來就很暴躁，見誰懟誰。話說，他不是出去見患者了嗎？怎麽一回來就變成這個樣子呢？”

謝苗八卦道：“會不會失戀了？”

“他還沒女朋友啊……”小鄭和劉青山目瞪口呆地看著她，這麽強大的結論她是怎麽得出來的？

“那就奇怪了。他這個樣子，跟我以前采訪的那些失戀少女一模一樣。”

劉青山拍了下大腿，驚呼道：“明白了，肯定是紀琛那小子又刺激他了。”他指了指門，對小鄭道：“小鄭，你進去開導開導他!”

小鄭搖頭，“不要!我鎮不住他啊!”她一進去，肯定就成林景毒舌攻擊的活靶子了，她才不幹。

劉青山聳聳肩，“我也鎮不住啊!”

謝苗一臉“別看我，我就是打個醬油”的無辜表情，“要不，找小穆，她不是情感咨詢師嗎？感覺她比較靠譜!”

情感宣洩室，顧名思義，就是讓來訪者宣洩負面情緒的。裏面有幾個真人大小的橡皮人，來訪者可以用手或者工具毆打橡皮人，從而發洩自己的負面情緒。

林景把紀琛臉的照片貼到橡皮人的頭上，然後戴上拳擊手套，狠狠地胖揍了一頓橡皮人。

幾分鐘之後，他累得癱倒在地上，但心裏卻更加煩躁!

他目光呆滯地看著天花板。

紀琛終於道歉了，他應該很開心的啊，為什麽會這麽煩躁呢？

不甘心!

他內心深處還是有一種想法在攢動著：

他要的不是道歉，而是……是什麽呢？

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別扭什麽？

咯吱，穆子妤推開門進來。

“我不是把門反鎖了嗎？”林景悶悶道。

“我有鑰匙。”穆子妤晃了晃手中的鑰匙。她走到林景身邊，居高臨下地看著他，“林景，聽他們說，你心情不好，是遇到麻煩了嗎？”

“我……”林景從地上坐起來，目光有些迷茫，“子妤，你說我是不是有病？”

穆子妤目光微凜，但很快又轉身掩飾過去，她撕下橡皮人頭上的紙，反問道：“因為紀琛？”

“他今天向我道歉了!”林景拿著一個橡皮棒槌，有一下，沒一下地錘著地面，“可我發現，他的道歉讓我更難受，就像吃了一只蒼蠅一樣，惡心得慌!”

“為什麽惡心？”

林景搖搖頭，“不知道!”

穆子妤小心翼翼地試探道：“你想讓他做出彌補？”

“彌補？我失去的一切，我作為心理咨詢師的尊嚴、作為男人的尊嚴、我……他怎麽彌補？”

“尊嚴？跟尊嚴有什麽關系？”穆子妤皺眉，那件事完全跟尊嚴扯不上關系，所以這麽多年來，林景糾結的，完全是另一件事？

林景又低頭不說話了。

“當年，你以為紀琛到底對你做了什麽？”

林景利索地從地上爬起來，又開始暴擊那個橡皮人。

穆子妤道：“連我也不能告訴嗎？”

林景踹了一腳橡皮人，扭頭對穆子妤道：“你幫我把紀琛貼回去!”

穆子妤露出笑容，抱著手臂道：“你暗戀紀琛，表白被拒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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